&esp;&esp;罢了——
&esp;&esp;宁穗抬眸,把烛给掐了,缓身,退下去。又看了看已经昏黑的房内,床上那模糊的人影。
&esp;&esp;他不该带着一份悲戚,去体恤。
&esp;&esp;宁穗有更多想做的,需做的。
&esp;&esp;想着想着,他又下楼,从袖子里掏出了几两碎银,招呼小二。那年轻的,眉眼不似中原人的小二叁步并两步的,走到一个没什么表情的白皙男人面前,用蹩脚的话问:
&esp;&esp;“要什么?”
&esp;&esp;宁穗抬眸思索半晌,捏了捏膝盖。
&esp;&esp;“打壶酒来,不用温,冷的最好。”
&esp;&esp;小二用一声又长又阔的吁声回他:“诶呀…客人呢——夜半喝冷酒,对身子不好,第二天怕是要闹肚子滴!”
&esp;&esp;后者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,再不言语。
&esp;&esp;窗外雪下的愈大,雪片子沉甸甸的,撞在窗纸上,扑簌,扑簌。声响不脆,像是湿透的旧纸,一层又一层,堆迭着往下掉。
&esp;&esp;整个天地仿佛都裹进了一床臃肿湿冷的旧棉絮。石板路被雪掩得严实,偶有车辙印子,也被新雪迅速抹平,像是从没人走过。
&esp;&esp;他视物不好,模模糊糊只能看见远处几盏风灯,被雪雾氤氲着,晕开昏黄一团一团的光圈,像将熄未熄的炉火残烬。
&esp;&esp;接过小二递来的粗瓷酒壶。壶身冰凉,冷气直往指缝里钻。
&esp;&esp;他提着壶,没上楼。
&esp;&esp;又复的折回来,坐在靠近门口那张蒙着灰的方桌旁。
&esp;&esp;那地方最冷,寒风卷着细雪粒子,从门轴缝隙里钻进一丝丝,带着针尖似的凉意,细细密密地刺人。
&esp;&esp;小二张了张嘴,又想说什么。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酒喝不得多,也喝不得少。
&esp;&esp;宁穗想,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,怕死,也怕生。既做不到像刘赟这样就这么一走百了,也没法再未来那“为自己而活”的日子里,获得苟延残喘的余烬。
&esp;&esp;因而酒喝不得多,也喝不得少。
&esp;&esp;酒一温,入口就暖,就顺,就不刺人,就沉沦。
&esp;&esp;喝的略有醉意,要介于明了自己醉了之间,要能感受到心底泛起一阵阵的涟漪与寒悸,才是最最叫人清醒。
&esp;&esp;刘赟喝酒就会发酒疯,爱丢东西,丢的满屋都是,还不让他收拾,宁穗又怕她踩了碎渣受伤,常常手足无措,也只能干脆把她灌晕了,再去收拾。
&esp;&esp;那时候她就轻轻啜泣。
&esp;&esp;罢了。
&esp;&esp;有的人可以哭,有的人不可以哭。
&esp;&esp;他喝到后半夜,便也回了屋。
&esp;&esp;翌日晨——
&esp;&esp;宁穗还是照常安排好一切,可有人却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。
&esp;&esp;她没看见这人眼下有宿醉的乌青,也不见他做事有一瞬的愣神,就好像,这气味只是不小心沾染。刘赟努了努嘴,上了马车,瞥了一眼正俯下身子整理鞋靴的宁穗,复得又下了车。
&esp;&esp;“小二!”
&esp;&esp;“诶诶诶!来咯——!”
&esp;&esp;那青年人蹦蹦跳跳得过来,叉着腰。
&esp;&esp;“来壶酒。”
&esp;&esp;她说的声音不大,却能叫宁穗听见。也偷偷目光送过去些,看他只是苦苦地笑了一下,再无其他。
&esp;&esp;刘赟叹了口气,却忽得听见有个男声开口:
&esp;&esp;“不要酒。”
&esp;&esp;“嗯?”
&esp;&esp;宁穗正了正帽子,在冰冷的天里,呼出一口白气,搓了搓鼻子,又重复了一遍:
&esp;&esp;“不要酒。”
&esp;&esp;小二愣了一下。
&esp;&esp;“你家,有没有好吃的,甜的,糕点?给我拿一些,包起来,”他沉沉的用靴子在地上碾了碾雪,又补充上一句,“……路上吃。”
&esp;&esp;酒放不得久,放的久了,便冷了。
&esp;&esp;女人没有再言语什么,只是把马车的帘子放